以古鑑今,專注於化石的熱情——採訪蔡政修

編輯:李晨令

採訪:張翰彧、徐子翔、李晨令、郭映妤、郭侑鑫


蔡政修小簡介

最高學歷:紐西蘭奧塔哥大學博士

專長:鯨豚、海洋哺乳動物、脊椎動物化石、古生物、演化、分類


  於早晨騎著腳踏車經過舟山路口時,除了可以看到來踏青的民眾和小孩在四周遊玩之外,有時候還可以看到在鹿鳴堂旁邊的草皮上圍坐了一群學生在一起討論某些事情,而帶領這群學生討論的教授就是——蔡政修副教授。這是蔡教授開的一門課,主要在討論達爾文(Charles Darwin)撰寫的《物種起源》。不同於其他在教室內聽講的課,蔡教授認為坐在能接觸到自然環境中的地方,是校園中稍微可以讓學生感受到大自然在隨時間流逝而演化的方法。


踏入古生物研究的動機

    

  「從小大家都會去看恐龍,像是那些被擺在科博館(註一)的化石,看到這些恐龍就會去想像有沒有機會可以在之後變成相關的研究人員。但是現實是長大一點點之後你就會很自然地被告訴說:在台灣不可能去做這些古生物的研究。」訪談一開始,蔡教授立即點出了台灣普遍對於研究古生物學的刻板印象。「可是漸漸地你又會看到像是最近台灣又新增了鳥類的物種,光是台灣的特有鳥類物種就至少有 32 種,而這些只有在台灣會發現的特有種。一開始是如何與環境互動而演化成台灣的特有物種呢?你就會想要找到牠們的化石紀錄來了解他們的過往。」 蔡教授舉出了很多例子,甚至搬出了實驗室正在研究的鱷魚下顎化石,興奮地跟我們分享到台灣在更新世註二曾經擁有全世界最大的鱷魚,根據推算可長達 7 公尺!「沒人做這些研究就不會有人知道台灣有這麼大的鱷魚!」並且除了大家所熟知的五次大滅絕,台灣本島上也有許許多多小型的滅絕事件,像是劍齒虎及犀牛等,都曾在台灣出現過,那為什麼他們會不見呢?


  對於為什麼要研究古生物學,蔡教授提到了「保育古生物學」。以金龜當作例子,蔡教授說到金龜因為分子證據所以被認為不是台灣的原生種,而是外來種,因此在保育名單裡被降級。然而實際上在台灣的古生物紀錄裡早有挖掘到金龜的化石,代表金龜很早就在台灣出現了,是實實在在的台灣原生種。因此研究古生物學就可以提供有別於分子生物學的另外一種角度來幫助保育這些被誤認的原生種,以思考並且制定適當的保育政策。


古生物學家的研究生活


  一進到臺灣大學生命科學館 508 實驗室,映入眼簾的是成列在木製書架上的各種化石標本,整間實驗室都散發著類似典雅咖啡廳的氣氛。研究化石,除了靠基本的特徵測量,丈量牙齒的長度、某根骨頭的寬度,比對不同的標本也是必須的。而這些不同的標本通常都被收藏在不同國家的博物館,因此蔡教授笑說這樣就有藉口時常飛到各地去出國「遊玩」了。


  台灣過去因為日治時期的關係,導致之前許多珍貴的化石標本都被送到了日本,因此蔡教授就必須時常在台灣和日本兩地間奔波。然而親自獲得這些化石資訊後,還需要搭配相當重要的電腦分析。要如何推論出生物生前的形態或生活方式,主要會牽涉到生物物理學註三分析生物生前擁有多大的體型、有什麼行為等。不僅要使用數學公式去計算,也要利用電腦建模去模擬運算。因此一個化石通常可以研究好幾年,逐步從不同的面向去拼湊出生物的全貌。然而最近因為疫情導致要來往不同國家比以前困難許多。隨著科技進步,實驗室之間也逐漸引進 3D 掃描技術註四來達成不同標本之間的比對。這項技術在疫情的影響下逐漸發展,透過上傳各地的標本建立出龐大的資料庫給學界的研究者使用。不過蔡教授也提到並不是各地都有足夠的經費可以給標本進行掃描,因此未來逐漸將這些化石數位化上傳也是他推動古生物研究進展的目標之一。


  在比對來自其他地區的化石之前,蔡教授的實驗室必須先在各地挖掘,來獲取台灣本地的化石,而除了跟行政院國家科學委員會(國科會)申請研究計畫外,有時也要與地方政府接洽才可以申請相關的挖掘許可。要找到合適的挖掘地點需要龐大的行政工作及經費,因此要如何有足夠的研究經費變成了最大問題。最近蔡教授發現一件在日治時期於台南出土的化石,首次證實台灣曾經有劍齒虎存在,發表後的結果引起了世界各地古生物學者的注意,同時台南市政府也表達了高度興趣,所以蔡教授目前與台南市政府和負責台南地區的河川局合作,讓他在河川進行每年的例行整治時,可以同時研究周圍地層,觀察是否有無意間被刨開的化石,節省了額外租用怪手及挖掘場地的經費。


正在進行挖掘工作的蔡教授。


在博物館工作的經歷


  在求學階段,蔡教授曾在日本國立科學博物館進行過兩年的博後研究。


  當我們問到蔡教授博物館及大學的最主要不同,蔡教授首先提到最明顯的就是在博物館工作的學者不用承擔教學壓力。平常除了研究工作,其他主要是定期籌備展覽,相對於大學更能將重心著重在研究上。不過他也提到想要進入博物館工作會需要有相對應的學位,因此歐美許多國家在博物館與大學之間就有發展出已經執行多年的合作模式,讓研究生在博物館研究的同時也可以獲得學位。而台灣目前則剛開始建立這種模式,有許多地方還需要學習。

  「我會想要回來台灣研究古生物的原因是因為古生物是一門很當地的研究,在國外時常有其他的古生物學家問我說台灣有沒有什麼有趣的古生物,而我也意識到我們幾乎無法好好的回應,因為相關的古生物研究幾乎是處於零的狀態。」 這類疑問時常存於教授腦中,也促使蔡教授決定投身於大學體制,雖然要面臨龐大的教學壓力,但他仍希望能透過教學招募更多對古生物學有興趣的人,並且期許能將外國發展完善的研究制度引入台灣。


台灣古生物學研究的現況、困難

  目前台灣除了蔡教授的實驗室投入古生物研究之外,中央研究院及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科博館)皆有實驗室在研究不同領域的古生物學。中研院的林千翔助研究員主要研究魚化石的耳石,透過耳石判定魚的物種與生活環境,科博館的張鈞翔研究員則投入大象化石的研究。本系的蔡教授實驗室則著重在台灣本島的大型脊椎動物上,例如最近令人興奮的發現——劍齒虎化石。

  相較歐美悠久的古生物學發展,台灣對於古生物學的研究環境則沒有那麼成熟。因此在跟其他領域或其他機構溝通時,蔡教授表示時常會遇到阻礙。雖然能夠親身跟基層解釋古生物學在台灣的重要性及發展,但這些資訊往往沒辦法傳達給能做決定的高層。因此在溝通時時常會需要經過重重關卡,蔡教授就得循序漸進地說服各階層台灣蘊藏的古生物化石寶藏和潛力。


給學生的建議

  最後,蔡教授給對古生物學有興趣的同學的建議是:「只要有興趣,好好做就會有機會,只要投入,背後的可能性就會越來越多,而不投入當然也就不會有機會及發展。」當年他決定要當一名古生物學家時,沒有人告訴他這在台灣是可能的。因此能夠在自己喜歡的事物上持續投入下去,就能為自己創造出更多的可能性、走出一條全新的道路。而這個建議其實不僅適用在對古生物領域有興趣的同學,筆者認為也適用在任何追逐自己夢想的跑者身上。




註釋

註一:台中市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

註二:約 2,600,000 年前至 11,700 年前

註三:以物理方法研究生物學的學科

註四:收集待測物外觀數據,於虛擬空間構建其數位 3D 模型的技術


張貼留言

Post a Comment (0)

較新的 較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