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振輝 Chen-Hui Chen
經歷:
- 2004–2010 美國達特茅斯學院遺傳所博士
- 2010–2016 美國杜克大學細胞生物學博士後研究員
- 2016–Now 中研院細生所助研究員
一、生命科學的天堂路
談及生命科學,陳振輝老師表示自己是陽明醫技系出身的。當時在醫院實習時的他便覺得一成不變的生活不適合自己,於是便踏上了學術研究的路,然而這樣一走,便是十幾二十年。
起初他並不知道自己想要研究的是什麼樣的模式生物,因此他一路上也不斷地進行探索:「生命科學系這個系統本來就有許多取向和選擇,比較不像很多其他科系職業取向是比較明顯的,所以在這個過程裡需要很多的探索。」
沒有人有標準答案;沒有任何捷徑。
從起初碩士班時做中草藥的純化,到爾後博士班時以麵包黴菌研究生理時鐘(映妤:是完全不同生物界的欸。/阿邱:對阿對阿......。)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斷地學習,最後在斑馬魚(Danio rerio)這個領域駐足並落腳;老師說他很熱愛這份工作。「有一群人有著共同主題然後前進,在這個過程裡接受挑戰並克服,是很有成就感的過程。」
教授認為自己是喜歡研究的:「搞不好是自我催眠也說不定,我不知道!」筆者認為就算是自我催眠,在做著那件事的當下只要是歡喜的,那便有其意義。當工作和嗜好是同一件事情,那將會多麼幸福啊!
訪談過程裡,老師一直提及「支持著你的是什麼?」
這句話似乎需要大家自己思考。這正是這條天堂路上最重要的癥結點!那股支持的力量是勇氣?還是保持心態年輕?抑或是壓力?(振輝老師:要有壓力才會激發潛能。)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份力量必定來源於自己,而非奢求於他人;只要是能支撐著自己的力量,那便可以一直走下去。
談及有否為人生路上某個轉捩點後悔時,老師說他其實從博士班畢業之後也沒有一個特定的方向,就連回到中研院並在生醫所做研究助理時也沒有想法,不過他總是在這蜿蜒的路上踽踽獨行,一面學習,一面成長,又不斷的捫心自問,儘管看到許多人在這條路上放棄或離開了,自己卻還是繼續堅持下去,這必然需要十足的決心。
先射箭,再畫靶。
如同前篇科普文章中所提及,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便先多方嘗試,最後再將範圍畫出來,擴張成自己的人生版圖。
這樣的說法不禁讓筆者想到世上許多偉人似乎也是這樣成長的;就算跌跌撞撞,就算遍體鱗傷,只要站得起來,這些過程都終將變成過往雲煙,並化為自己的一部分。識時務者為俊傑,當機會來臨,主場便會留給準備好的人。
二、The Hero with Thousand Faces
如同上述末段所提及,科研的道路似乎和許多英雄偉人的故事極為相似,為此,陳振輝老師提出了一個令我們都深深動容的概念:
他認為研究這件事也如同繪畫、作曲、譜詞,是一種藝術,亦是一種美。
老師問及了訪者們「失敗是什麼?」當中我們其中一人回答是成功之母,老師卻持保留態度。(振輝老師:那是成功的時候才有機會這麼說啊!)
「科學家和藝術家都會了解失敗不可避免,是必經的過程,所以他們不會失敗。」老師如是說道。
他認為研究的過程必然痛苦,但是只要想到大家都是這麼走過來的,沒有例外、沒有捷徑,便可以繼續撐下去了。他拿出一本羅列於書架上的書,書封是黑色的,上頭有著一個象徵輪迴的圓,沿著圓的切線刻畫著許多熟悉的神話人物,是 Joseph Campbell 的「千面英雄」。
「你喜歡故事嗎?」
老師的雙眼炯炯有神,散發著說書人藝術家的氣質,讓人永遠無法忘懷。若我們是說故事的人,我們的故事要有邏輯、要有問題也要有答案,與一份 Paper 裡頭需要的元素一模一樣。
「三隻小豬為什麼是三隻不是四隻?為什麼一份研究論文裡的主圖通常是五到六個不是十幾個?這些都是串在一起的!」老師面帶微笑的激動說著,我們也跟著哂笑起來。原來寫故事跟寫 Paper 是一樣的!
好比英雄的旅程,要有一個主角,路途中要遇到挑戰,反派更是不可或缺。(映妤:跟我看過的愛情電影一樣ㄟ)其中,主角全然不知道路途中會有什麼,畢竟人生沒有早知道。最重要的是,英雄在故事裡頭最大的收穫往往不是他一開始所追求之物,而是沿途上他所發掘的觀念和道理,不論成敗,英雄都會將這些知識帶回家鄉,廣為流傳的同時,亦名留千古。
「所以我們都是英雄!是自己的英雄!」
若是把這趟天堂路想成是一本童話故事或是在打 Game,似乎就容易許多了。
三、永恆的約會
在這趟旅途中,振輝老師提及他近幾年也常常思考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有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
他說,曾經有人訪問過安養院的老人家們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有過半的人都回答「沒能留下什麼東西在這世界上。」
訪者答覆道,先前聽聞過一種說法,人的死亡有兩種,一種是肉體的死亡,一種是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認識你的人死亡時,那種精神上的死亡。
「只要能留下些什麼,似乎就是永恆的。」訪者說。
老師輕輕的呼出讚許的哼聲,研究員的生命似乎就是如此。他提及了著名的美國遺傳學家 Thomas Morgan 的渦蟲實驗(將渦蟲切成 279 塊。)沿襲至今,卻還是常常被人引用。明明該科研家的肉體已經消亡,但精神似乎永遠存在,當每次參考或是引用某位科學家的研究成果時,便好像是一場與祂們的約會,是一場跨時空的交流耶!
「我們能否留下什麼東西來接近永恆的可能?跟一兩百年後的人們溝通呢?」振輝教授驚喜的問道。
言及至此,便又不得不想到前述所提及的 the hero with thousand faces:那些音樂家、畫家、藝術家,難道跟科學家做研究有什麼不一樣嗎?
一份 Paper 便如一幅藝術品,昭告天下的同時亦要盡力求真實,才有機會接近永恆。
四、價值之巔。豬型還是雞型?
醫師律師工程師,藝術家音樂家科學家,前者冠以師之名。後者則為家。淺究其原因: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在社會中佔有較高的地位,而作為天下寒士的「家」,則不難令人想到唐宋八大家、九流十家一類,以自身才能見長的人。
作為科學「家」,想必大多是熱愛科學的人,陳振輝老師在此提出了Chick eating or Pig eating 的概念;只見影片裡的小雞在飼料桶旁啄食,且啄且走,乍看之下似乎在挑食;而豬呢?只見影片裡的女主人打開閘門的剎那,豬仔便開始搖著尾巴,當飼料盒放下之時更是埋首狂吃!
Like or Enjoy?
到底我們在做這件事情時,是喜歡而已,還是享受?這兩者並沒有所謂孰優孰劣之分,畢竟雞和豬都是為了「攝食」。我們在做一件事情時,要是是喜歡的,那很好,要是是享受的,那就更好了!
「希望能讓更多人變成生命科學裡的豬。」陳振輝教授笑著說道。
米開朗基羅、達文西、莫札特、曹雪芹,他們皆被稱之為「家」,因為他們可以在自己喜歡的事物上創造價值,並在其中富足自己的心靈、享受並徜徉,最後臻登價值之巔,完成他們身為英雄的使命。
或許,我們都能夠創造自己的價值之巔。
五、座右銘的詰問
訪談來到了尾聲,我們問老師是否有什麼座右銘?
「座右銘就是做不到的事嘛!」眾人哄堂大笑,還是瞥見老師電腦桌布上的一句話:「As a scientist, you are a professional writer! Writing is rewriting; Write for 2-h each morning.」
訪者問說真的能做到每天寫兩小時嗎?老師回答,有這項約束的意義就是就算沒辦法做百分之百,卻有能做百分之五十。
老師帶我們參加了實驗室的(真)魚房,初次踏入,裡頭散發著淡淡的魚腥味且充斥著馬達運轉的低鳴,架上整齊劃一的擺放著湛藍的小水族箱,每一箱都是嘔心瀝血的培育成果。
見到此情此景,又想到老師電腦桌布上的那句話;要不是每日的積少成多和勤奮不懈,怎麼可能會有今天這座偌大的魚房和實驗室呢?
「我過去每天的妄想就是有一間自己的實驗室!」臨別前老師這麼說著。
雖然我們無法每天都達標座右銘的內容。但只要每天一點點。日子久了這些累積也會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總會在未來的哪一天迸發出美麗的雪花,並留予後來之人來細細探訪、撰文,以此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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